| 顾锦艺 文 |

　　海飞的长篇小说《长亭镇》讲的是一个辛亥年间的江南故事。在那个动荡不安的革命年代，通过对一个背着家恨、国仇的女人杜小鹅的成长之路的描写，展现了乱世之中的武师风范。通过她的个人复仇，又牵扯出民族革命，展现了一群侠士的家国之战。在个人与国家的命运融合相扣中，一幅近代中国风云变幻的浩荡画卷，在《长亭镇》中缓缓铺展开来。

　　《长亭镇》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杜小鹅”，以杜小鹅为主人公叙事，描写一段家国情仇的跌宕起伏。第二部分是“何来胜”，以何来胜的视角对杜小鹅的故事做补充，两个部分既有交叉重叠又有不同之处，相辅相成地完成了对长亭镇、对江湖恩怨的描绘。

　　小说故事的起承转合虽然安置在一个小小的长亭镇，但映射的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革命历史。主人公是一个叫做杜小鹅的女人，小说的开头有这样一句话：“我是杜小鹅，也是李当当。在武侠的年代里，我生活在长亭镇……”在引起思考疑惑的下一秒，作者海飞便以一条恶狗黄大傻的独特视角拉出了安五常、黄兰香、海胖天等一众关键人物，紧接着就是杜小鹅的回忆，回忆她还叫李当当时的故事。海飞以单刀直入的方式交代了李当当身上所背负的家恨，当她背着杀父仇人蔡藏盛的名字离开百步观时，她的人生传奇就已经开始书写。她与安五常的遇见，是李当当作为杜小鹅的开端，两人相差几十岁的结合是一种荒诞的爱，在荒诞的表面下却是作者的精心刻意，正是如父一般的年纪让安五常顺理成章与小鹅的父亲李有庆有了瓜葛，而早在安五常救回小鹅时，海胖天看她的那深深一眼，已经暗示着一些命运的连结，在时间的缝隙里尘埃落定。

　　海飞塑造的杜小鹅是一个纯粹的女人，她的爱恨情仇都让人有一种干脆利落的侠气风范。小说中她反复提及的“重要的事”是：我要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蔡藏盛，与小鹅有着杀父之仇的蔡藏盛。但在完成这件重要的事的过程中，她受安五常之子安必良的影响投身革命，她说：“革命一样重要”，在家仇与国恨之间，她优先了国家。经历过枪炮漫天、血光飞溅的杜小鹅终于等来了革命胜利，活着回到了长亭镇，她也终于能完成一直放在她心头的“重要的事”。

　　小说中安五常这一人物形象也值得琢磨。这个深沉的男人曾为杜小鹅写下：“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他对小鹅的爱便如磐石一般坚定而隐忍。从救下李当当那一刻便看到了藏在这个女人背后的杀气，他赋予她“杜小鹅”这个还俗名，告诉她“不争”二字便是平安的意思，他想用蕙风堂的中药味儿来盖住她身上的杀气，他想她平安。不管之后小鹅向唐不遇习武，决心参加革命、奔赴战场，他都展现着看透人生无常的平和，守着蕙风堂，等着杜小鹅，盼她平安、盼她回家。

　　海飞对于人物的打磨，除了他们各自的鲜活，更在于他们之间的连结。在第一部分的尾端，海飞将人物来了个大集合。蔡藏盛自找上门的对安五常的追杀让矛盾的高峰集结在了蕙风堂。蔡藏盛雄浑有力的燕青拳与安五常后发制人的洪拳过招，拳来拳往中尽是沉寂已久的江湖恩怨，倒下的安五常后是紧跟着的黄兰香、杜小鹅、海胖天、唐不遇，在浓重的夜色中，一切的恩怨都随着蔡藏盛的五脏俱裂而告一段落。

　　小说的第二部分以一种熟悉的自白开端：“我是何来胜，也是乘风镖局的少镖头。在纷乱之年，我生活在长亭镇……”何来胜的故事又是另一段江湖恩怨，不过与杜小鹅又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在小说的第一部分留下了蔡藏盛之子蔡一刀为父报仇杜小鹅的悬疑，而在第二部分便是对这一悬疑的解开。多线索的交织在叙事的空间维度上显得宏大却不空荡，反而一点一点拨开了人物的线脉，使小说中每一个处于江湖中的人都多了分血肉。他们为情所动，在江湖中的每一步都走出了侠肝义胆的风范。说过要拿命来喜欢杜小鹅的何来胜与蔡一刀在飘雪之中短兵相接，而结局如何，海飞依旧让它成谜，或许是又一场江湖恩怨的兴起。

　　海飞曾经说过：“每一部小说都要有魂、有根、有可以深入到你骨髓里的东西。小说要去展现有血有肉并且不会令你感到有生疏感的人物。”《长亭镇》就是这样一部有血有肉的小说，能让人从中看到海飞在创作中一直注重的信仰与情怀，这种信仰与情怀融入在每一个小说人物中的血液中，源源不断地流淌在历史的长河里。

　　《长亭镇》，海飞 著，浙江文艺出版社2021年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