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云仙 文 |

　　春天是井然有序的，怎么会乱呢？可我家的阳台“等闲识得东风面”，那东风一吹拂呀，忽然就乱了套，我出门才几天，回家一看，那阳台竟然像个春眠不觉晓、钗横鬓乱的美人儿，实在难以形描，却让人怦然心动啊。

　　以春色喻美人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但要让美人出落得青春妩媚必得花费精力和心血。美人是需要养成的，需积累、滋润和修养，我忽然想起了其实春色也是需要储蓄的呢，而且是个耐心细致的储蓄。譬如说我家的阳台，虽然也有东风，却春色稀薄，辜负了浩荡东风，辜负了如期而至的春天。因此我铆足了劲、耐足了心开始在阳台上储蓄春色。

　　我在阳台储蓄春色，是从不断买花栽花开始的。以前总买插在花瓶里的鲜花，光鲜亮丽三五天后逐渐零落凋谢，甚感遗憾与可惜，心情也会随之黯然。在我不断欢喜与黯然后，便寻思着怎么能让花儿们活得健康长寿些，能让我的阳台四季有春色。于是，我一有机会就到花卉市场闲逛，淘花淘草，淘到喜欢的花卉盆景买回来细心栽养，日积月累，家里花花草草自然储蓄了不少。每次有客来访，我会把阳台的花草搬到客厅的茶几、书架上精心布置，开花的与不开花的、颜色娇艳与淡雅的植物交错摆放，直到自己看着舒心满意为止。

　　曾有客人说来我家阳台像是到了花园。

　　每年亲家或朋友喊吃年夜饭，感觉送那些保健品没意思，送水果也没新鲜感，又不想空手而去，我就会去采购些喜庆易养的盆栽带去，经济又实惠，相互间还没压力，皆大欢喜，其乐融融。当然送这些也要看对方喜好，若有人花粉过敏就不宜相送。我为自己储蓄着春天，也把春天带给身边的人。彼此沐浴着春色，心里总是春意盎然。

　　门前的高铁在时光里穿梭，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它驮走了深冬冰凉的风，也捎来了早春明媚的信。阳台上的花草们接到信就开始有些不安分了，她们春心荡漾，蕴藏了一年的能量，都想在此刻得到释放，也想给我最高的“利息”——那盆养了几年的瑞香，墨绿厚实的叶片镶着金边，承托的花苞渐渐鼓胀，直至撕裂绽放，朵朵紫色小花缀满枝头，袅袅花香入心入肺亦入神，常常让我驻足花前深呼吸。蟹爪兰、长寿花、杜鹃花次第开放，她们标致细嫩，亭亭玉立，在阳光里快活自由，尽显妖娆……

　　然而最让我出乎意料的是我的小菜园——盆栽的一丛青菜，几日酥雨滋润加上暖阳抚慰，她们便乱了心性，疯狂而长，甚至没来得及看见她们长苔孕育花苞，乱花杂放蓬勃，一下就迷了我眼，春色便乱了我的阳台。这是我从妈妈菜园里取的泥土、妈妈家里拿的菜籽栽种的呀，因只有一丛，只够我一筷子享受，我便谑称其为“一筷子菜园”。这“一筷子菜园”完全不守规矩、不循章法，密匝匝、乱纷纷地肆意开放，金黄的菜花在微风里摇曳，她们一节一节地往上生长，早开的花已结成籽的模样，枝干顶头的花还在不依不饶地往上长着开着，雨后的花瓣随风而去，把春天零零落落洒在了人间。勤劳的小蜜蜂来了，在花间游弋，薄薄的羽翼在阳光下透着亮，嗡嗡作响，它们在奏着春天美妙的旋律。花香偷偷地从阳台钻进我的房间，惊醒了我的梦。

　　我和朋友说我睡在油菜花香里，朋友打趣说我的菜园是种在床底下的。其实我种的不是花草，是春天，此刻，我的阳台被春天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