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4版:二泉月·市井

擒蛇记

  | 华家炫 文 |

  1971年,我从弶港农场9连调到新组建的27连。这个连队坐落在三仓河畔,属于分场比较偏僻冷落的边缘,河边几百亩棉田,因管理人手跟不上,往往被杂草侵掩。于是场部在河边滩地营建筑屋,充实人员,成立这个新的连队。三仓河是一条人工挖成的河道,从东台安丰流经农场,通往海涂。傍河的坡堤就由挖出的土方垒成,堤上的林带成长为护河的屏障,湛蓝的天空下,葱郁的树色,在河面蔚成清澈的倒影。岸边芦苇摇曳多姿,苇根水草间是鱼虾的快乐世界。

  在苏北农场种棉花,一般清明过后就要准备育苗。连长就把备足木桩的任务交给我这个排长,并关照不能误期。我带着两个知青伙伴,昆山知青小项和小胡,每天穿行在河堤树林里。连队交给我们的任务是锯树枝,做棉花营养钵育苗棚的柱桩。营养钵育苗是当时推广的一种提高棉花单产的方法。把棉种放在用营养土制成的圆柱形钵子里。然后把营养钵排放在设在大田里的苗床里,苗床上需盖上防寒保墒的塑料棚。营养钵育苗能壮苗、减灾、省种子,只是搭棚要耗用材料,其中包括大量木桩。不少连队是采购解决,而我们连队毗邻三仓河岸的林带,可以因地制宜,自行解决。

  我们采伐的是桩柱只要口径五六厘米的树枝。林间的树木为争取阳光,叉枝很高,没有梯子,不太容易够到,所以更多地去锯低层的灌木和杂树。我们不愿意锯断整棵树干,尽量去截树杈,锯枯树,就减慢了采集的进度,这是我们当时自觉的“环保意识”。

  惊蛰过后,百虫萌动,天气也变得阴晴不定。那天,上午还有阳光,午后起风了,天色也变得阴沉。我们在林子里,耳边响起风的尖啸,还夹杂一些怪异的声音。我们加快手脚,想赶紧把活干完。这时,我忽然想起当地老乡讲的事。这一片林子一直不太安分,有人曾看到巨蛇出没,说蛇身有大树一样粗。附近老乡养的鸡常会丢失,可能与这“蛇精”有关。想到这里,我有点紧张起来,加上现在天气陡变,就赶紧叫了收工,收好工具回连队。

  三个人沿着熟悉的林中小道往回走,来到上坡的地方,走在前面的小胡突然停下来,惊呼:“蛇!”往前看,小路不远处盘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可能受到惊扰,黑影变长,开始往坡上移动。我一惊,又马上镇定下来。快步上前,这时看清了,这是一条大蟒,身体有茶杯那样粗。它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开始钻洞,我们靠近时,蛇头已进洞,大半截蛇身还露在外面。我们赶紧用手抓着蛇身用力拽,想把它从洞里拉出来。平时看到蛇有点惧怕,可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会接触蛇身,直接与一条巨蛇拔河。

  我们三个精壮小伙拼着命拉着,可是手握的蛇身依然在往洞里滑动,它身上滑腻腻的,仿佛涂润滑剂一样,手里再有劲也卡不住。以前曾听人说过“倒拔蛇”的艰难,当时我们算真正领教了。洞外的蛇身越来越短了,但我们不能眼睁睁地让它从手中溜走,我叫小项腾出手来,赶快用铁锹掏挖蛇洞,我和小胡依然用劲拽拉。可能是铁锹插伤了蛇身,洞土的缺失,又使它扭动的鳞片无从借力,滑动渐渐慢了。我们连挖带拉把“蛇精”从洞里拖出来,它已不会动弹了。一场让人惊悚的激战结束了。我打量这条平躺的蟒蛇,它头小身粗,腹部黄白,而体背呈现大块的青褐色斑纹,估计体长超过两米。我们把长虫盘在锹柄上,抬着这个战利品回家。但是我心里没有多少自得,更多的是后怕。

  回到连队,我们成了“英雄”。队里的男女知青多来围观,七嘴八舌,让我们介绍“擒蛇”壮举。那被挂在树上的长蛇,在好多人眼中,是肉食匮乏时的一顿美餐。蛇肉肉段装了一大钢精锅,煮好后肉质嫩白,汤汁鲜美,进了我们这帮男女饕餮之徒肚里。

  连里的养鸡场再没有发生丢失鸡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