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曙 文 |
上世纪70年代,我就读于安阳山脚下杨家村的阳山初中。这是一座没有围墙的乡间初中,学校的教室东西走向一字排开,五个教室朝南前后开门。最东边两间是教师办公室。一条檐下走廊连通教室和办公地。教室前面是与杨家村小学共用的操场。杨家村小学就在土操场南侧,是由杨氏大宗祠改造而成。中小学共用的食堂和蒸饭处,就在小学里面。学校的东面是一大片翠绿的桑树田。初中教室窗外的操场边有一排伟岸挺拔的梧桐树。
早晨,我肩背书包,手拎饭盒,渡过小河,沿着乡间小路走进学校,与同学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入校那年我刚16岁,有着天马行空的憧憬,有着透明简单的开心,有着天真无邪的童心,也有情窦初开的懵懂。在那自由开放的天地里,匆匆度过了两个春夏和秋冬。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经历了开门办学,参加了学工、学农,也在校办厂参加过劳动。我们用梯形计算法丈量过东风河的土方;用相似三角形比例法测量过安阳山的高度,山高187米。我喜欢文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语文老师孙荣南,是我的文学启蒙老师。每期班级的黑板报都有我的稿件。初一时孙老师就给我推荐了一首朱熹的劝学诗《偶成》:“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孙老师的谆谆教诲,让我终身受益。
窗外的梧桐树见证了我们在阳山初中两个四季的花开花落。
春天,几度春风,一场春雨。梧桐的枝丫上探出了鹅黄的嫩芽,宛如透亮的翡翠。要不了几天,满树稀疏的嫩叶,便无忧无虑地颤动在无限的春光里。树丫间跳动嬉戏的莺雀,唱着动听悦耳的欢歌,伴随着春风里琅琅书声。
夏天,梧桐树苍翠欲滴,层层叠叠,遮天蔽日。树荫下是我们课间和午饭时的好去处。那里有着别处少有的夏日凉风。七月梧桐花开了,黄绿色的小花,一丛丛地掩映在浓绿的枝叶间。这时候知了也在雨后从地下破土而出,顺着青绿色的梧桐树干爬上高处,一声声不知疲倦地叫着夏天。那抑扬顿挫的蝉鸣声,往往会使我们午睡时毫无睡意,只能躺在椅上,闭着眼睛,逃避老师的关注,胡思乱想着心中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金秋十月,翠绿的梧桐树叶慢慢泛黄,树上的梧桐籽也成熟了。树枝上一丛丛花叶边结着一颗颗形如豌豆的梧桐籽,上面爬着皱皱细纹,这小小的棕色颗粒,是我们秋日里打牙祭的好东西。我们会在课间或午后,背着老师偷偷爬上梧桐树,采摘熟透的梧桐籽,躲到学校东面的桑树田里,用枯树枝叶点火烧烤梧桐籽吃。那个美味,那个香,至今还难忘。
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寒冷,寒假前常会下上一两场大雪。雪后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操场上铺上了厚厚的白雪,雪地上一串串脚印伸展到白茫茫的乡间小路。梧桐树下又成了我们顽皮同学课后打雪仗的好地方。用粗大的梧桐树干做掩护,向玩伴发起进攻。
梧桐树下的走廊上的墙壁上各班都有块很大的黑板,是班里每月一期出黑板报的地方,是同学们相互学习和交流的平台,也是向其他班级展示的窗口,那条廊道成了各班比拼的擂台。我负责刊头绘画,班里的美女班长小芹负责文字书写。每期黑板报刊头精美,文字娟秀,图文并茂,总会引来老师和同学们的好评。每当课余时间我俩在出黑板报的时候总会引来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虽然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但从他们不一样的眼神中也能猜到点什么。小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是邻桌,就坐在我身后,在课桌边常常感受到她那天生丽质的青春气息。
一个秋日的下午,为赶一期有关庆国庆的黑板报,下午第三节自修课,我们俩就在窗外梧桐下的走廊上写画了一节课,结果只完成了一半不到的任务。班主任蒋老师让我们全部完成了再回家。同学们已一个个回家,办公室也只剩值班老师,走廊上只有几个班出黑板报的同学。整个学校安静下来,秋风吹过,只听到梧桐叶的沙沙声和黑板上喳喳的粉笔声。一个多小时后,黑板报完成,中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回家是同路,本可以结伴而行,而我还是急促地背上书包,快速离去,将她远远甩在后面。大路拐弯处,我偷偷回眸远望,窈窕动人的身影飘逸在田野上,还有她身后秋色如染的梧桐树。
在那个特殊年代,男女同学之间交流甚少。在一起出黑板报时,相互间交流的也只有黑板报内容、刊头设计、标题大小尺寸等技术性话题。即使心怀好感,也只能尘封心间。在此期间我只做过一件调皮事,初二的秋天,偷偷在她的桌上文具盒内的橡皮下,放过两颗烤熟的梧桐籽。不知她发现了没有?
白驹过隙,时光忽忽,近半个世纪过去,每当回忆起阳山初中两年的青葱岁月,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教室窗外的梧桐树,还有尘封于心间的梧桐树下的那段故事。